“只要我活着，记着他们，他们便永远不会死……”

小石头口中默默念着玉清道君这句话，心里渐渐生出了生气。

他的目光坚定起来，仿佛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。

“对，我要活下去！我要替他们活下去！”他情绪激动，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，但是却努力地张开嘴巴笑着。

他努力地让自己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活着，他的生命此刻是属于整个部落的。

然而，他终究还是无法做到，他毕竟还是一个人。

玉清道君轻轻叹了一口气，他知道遭逢如此大难，小石头的心结不会简单因为自己一时的开导就能解除。

但至少他打消了小石头绝望的死念，至于他心中的死结，那就只能有待于日后渐渐的消磨了。

或许时间就是最好的疗药。玉清道君如是想到。

他伸出手扶住小石头的肩膀，语气温柔地说道：“孩子，别怕，你爷爷和族人们虽然不在了，但是你不会是一个人的。今后，你就跟着我吧，我来做你的亲人。”

小石头止不住抽泣，抬头看向玉清道人道：“可是，我们才认识不到几天，我以前都不认识你，你怎么做我的亲人？”

听到这话，玉清道人哈哈一笑，甩了甩宽大的袍袖，道：“谁说亲人一定要一开始就彼此认识的，不认识也可以做亲人呐！”

小石头糊涂了，他撑着坐起了身子，擦了擦眼泪，声音虽然依旧时不时地啜泣一下，但仍旧好奇地问道：“亲人都是互相认识的，而且都还是有血缘关系的，你和我非亲非故，怎么做亲人？”

玉清道君继续笑道：“岂不闻俗语有云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？只要你拜我当师父，那你我自然就是亲人了。”

说完，玉清道君直直盯着小石头的眼睛道：“孩子，你愿意拜我为师吗？”

小石头的眼睛渐渐睁大，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，他聚起全身的力气，一个骨碌拜倒在地上，重重磕了个头：“师父！”

这声“师父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，他心中的情绪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，终于迸涌开来。

失去至亲、族人的悲伤、恐慌、孤独，在这一刻一股脑的涌了出来，因为他知道，他又有亲人了。

玉清道人见状竟然也鼻子一酸，忙一把将他搀起，口中只是一个劲儿地说“好！好！好！”

他紧紧握住小石头的双肩，不觉间也是红了双眼，半晌才道：“好！从今以后，你就是我张抱真的开山大弟子了！”

小石头破涕为笑，只是刚刚伤心未绝，气息上还仍旧不断啜泣，竟是一时间搞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。

玉清道人却是了却了一桩心事，心情颇为舒畅。

他见小石头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，便随即向他体内度入一道仙气，让小石头盘膝与他对坐起来。

他端正了一下姿势，向小石头点点头道：“临危不惧，遇事而勇，却又能够动脑，很好！小石头，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徒？”

小石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，挠挠头道：“可能是看我顺眼吧？”

张抱真一愣，他万万没想到小石头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，不禁哈哈一笑，道：“顺眼？你这小滑头这回答真是……真是别有生趣！嗯，仔细想想，确实这‘顺眼’两字颇为贴切，要是不顺眼，哪能就动了收徒的念头呢！”

小石头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，他抬眼怯怯地看着张抱真道：“既然师父说看我‘顺眼’，那不知道师父觉得我哪里顺眼呢？”

这下却把张抱真噎得不清，他打了个吭，“嘿”了一声道：“你个小鬼！原是我来问你，最后怎么让你一引导，反倒问起我来了！”

他见小石头只是傻笑，也不多跟他纠缠，接着道：“好吧，我直接说了吧。你这次可以说立下了大功！你可知道，要是休屠老鬼制造的那颗大乘外丹爆炸，会有什么后果？至少这钟奇城附近百万人都要被炸死！所以，你阻止了这颗外丹爆炸，也就等于是救了这百万人一命。

但，光是这个原因，我也动不了收徒的心思，毕竟你的功绩再大，不符合我的收徒条件，我也是不会收你的。大不了是欠你个人情，以便来偿还你的功劳便是。

最让我感慨的是，你这孩子有一颗至纯至真的心，在这样的危险境地当中，几次面临生死考验，竟然都能够为了他人，甚至是为了毫不相干的人舍命一搏。

这种反应，不是只用简简单单一句勇气便能解释得通的，必然得有一颗仁心。

修道修道，何谓修道？一般人只以为修得高深法力，练就无上仙法就叫修道。殊不知，真正的修道，修得就是一颗仁心！所以，我才下定决心，要收你为徒！”

听了张抱真这一番话，小石头却是害羞得满脸通红，他赶忙道：“不不不！师父你过奖了！我哪有想过什么仁心不仁心的！我那是二杆子，根本不知道害怕！

您要是因为这个动了收我的心思，我想我可能就要让您失望了。谁知道下回我会不会害怕。况且换了谁来了，在那种情况下都有可能像我一样做。您老在收徒这件事上可要慎重考虑啊！”

张抱真又是哈哈一笑，右手抚摸着下巴，似乎那里有一把胡子一般，颔首道：“我阅人无数，你的那种勇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。

我且问你，你在时空通道中禁锢舞鹤，返回战场之时，为什么要把收留着天行者的那个戒指藏在舞鹤身上？”

小石头又挠挠头道：“我是怕返回去万一我出了什么事，带着他们可不就把他们也害了。他们是洛尘的师兄弟，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，把他们也搭进去。”

张抱真笑道：“这就是了！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你的第一反应还是救人，足可说明你的心性纯良。”

见小石头更是不好意思得不知说什么，他摇摇头又道：“好了，不说这个话题了，免得你一会儿羞得爬到地上，让我无从传法呀！”

说到传法，小石头不再扭捏，连忙正襟危坐起来。

张抱真继续道：“入门须先知是谁。这个知，既是要知道自己是谁，也需要知道师父是谁，更需要知道师门是谁。

我先从师门讲起。你要记住，你入的是凌霄天界三圣七宗之一的太虚宗，我是宗内归元境修士之一的张抱真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停顿了一下，问道：“光是知道你叫小石头，却不知道你的大名是什么？”

听他发问，小石头赶紧道：“我叫无怀心明！”

张抱真点头道：“嗯！好名字！心明心明，明心见性！正和坚守道心相通，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！”

他将思绪从联想当中收回，又问道：“你家中除了爷爷以外，还有什么亲人吗？”

一讲到爷爷，小石头不禁又红了眼睛，道：“没有了，我是个孤儿，是被爷爷从部落所在的后山雪地里捡回来的。

听爷爷讲，当时我身上除了脖子上带着一块石头以外，再没有其他东西了，所以他给我起了个小名叫小石头。

说来也怪，爷爷说当时我哭得很大声，小胳膊小腿乱蹬，一点不像是被冻了好长时间的样子。他看我可怜，便把我收养下来。”

听他身世如此凄惨，张抱真心中不禁更是怜悯，又见小石头被勾起了失去亲人的苦痛，连忙转移话题道：“听你说你当时随身佩戴者一块石头，不知这石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？”

小石头忙擦了擦眼泪，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个项链般的东西递给张抱真。

张抱真顺手接过来，只见是一块类似菱形的不规则黑色石头，这黑石较窄的一端有一个圆圆的孔，一条不知名黑色丝线从当中间穿过，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黑石项链。

单看这项链的形制并没有什么特殊，然而当玉清道君将用神识察看之时，却发现他那一缕神识如同泥牛入海，再也没有了回应。

他轻“咦”了一声，收起了刚才散漫的心思，开始细细探查。

但那块黑色石头仍旧毫无反应，显得极其普通。

怪就怪在这普通上面！

试想张抱真作为道君级别的修士，天底下什么天材地宝没有见过，但不论是什么样的材料，只要探查，总能被他发现其中的珍异之处。

然而眼前这块黑色石头却毫无反应，这深深勾起了张抱真的好奇心。

他面色凝重的看了小石头一眼，心中对小石头的身世也产生了疑问。

这石头如此怪异，又是什么样的人家将他戴在小石头身上的呢？他究竟是什么人？

小石头见张抱真神情凝重，不由得心里也打起鼓来。他怯怯地问道：“师父，我这石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？”

张抱真收起心思，摇摇头道：“我也说不上来，这块石头连我也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，或许他只是某种我没有见过的怪异奇石吧！”

他既是给小石头答案，更多地却也是在给自己解释。